国内合作与校友工作处

一份纯粹的执念——访我校知名老校友穆嘉琨

【个人生平】西北大学法商学院商学系1940-1944届毕业生。1922年出生于天津。1934年毕业于郑州扶轮二小。到西安后即参加初中入学考试,被省立中山中学(第二年改为省立二中)录取。1937年夏天,西安二中初中毕业,留在西安考入“陕西省立西安高中”。1940年高中毕业,参加全国高校统考,被录取到西北大学经济系。

【职业】原江苏省教育科研所副所长,西北大学南京校友会原会长。

【个人作品】《河西文存》等。

没有魅力的魅力

穆嘉琨,也许并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在大家眼中,这个名字可能只是一排工整的铅字,或者一个标识。这位已经93岁高龄的老人,却心怀着一份质朴的热忱,洒在了他所热爱和怀念的母校里。似穿透乌云的一束阳光,不是那么刺眼,确是很温暖,小小的一片,却是不能被忽视的。

穆老爱西北大学极深,但西北大学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很理智的定位。它属于中上等的大学,但还算不上是上等,西安交通大学、西北工业大学等大学的实力仍然是位居西北大学之上的。在西安这个高校聚集的城市,想要上一个层次,学校还需要很多努力。穆老自身从事教育相关行业数十载,在江苏教育厅工作六十年,处理计划财务相关的工作。管理建设学校的规划,学校的布局,学校的规模,学校的专业等等,都属于他的工作范畴。说道此处,老先生自嘲到,现在老了,离开岗位几十年,人已经过期,谈谈历史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再过个几年,若按照年龄排辈儿,我也该当回老大了,我的小弟呀,有五十几岁的,有二十几岁的,很多很多,我没什么魅力。但是爱交朋友。穆老说这句的时候,不由的笑出了声,也许他的魅力正是因为没有让人敬而远之的魅力吧。

陕源和京源

西北大学于1902年办校,历史悠久,历史研究是西北大学文化宝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西北大学有历史系,有历史研究所,西大校史办还有编写西大历史的书,浩如瀚海。西大校友还编写了英才谱。英才谱包括人才库,所有的教授名单和西北大学校友通讯录,因此西北大学的历史文件还是很丰富的,应该要把这些资料经常翻翻看看。穆老接着说道,西大的校史之前有很多问题。第一个问题:西北大学的源头问题。西北大学其实存在两个源头。1987年毕业后就职于南京,时隔43年重返学校,参加西北大学校周年庆典,只见横幅写着复校50年,建校75周年,两个牌子摆在一起,甚是奇怪。怎么叫复校50年,建校75年呢?这里就有两个源头,一个是陕西大学堂,清末光绪年间军府创办建立;第二个源头呢,抗日战争1937年爆发,西北联大有三个大学组成,第一个是北洋大学在天津,这是一所工科大学,第二个是北平师范大学,现在的北京师大。北平师大的前身,是京师大学堂,于1902年在北京成立,也属于老资格,1937年到西安这里。87年我回校,虽然写着复校50周年,但是按照京师大学堂为源头来

算,实则也是75周年,两个头,一个北京的头,一个陕西的头。因此两个源头需要搞清楚,现在两个源头要统一,陕源和京源,都要从1902算起。当年我们几位老校友联合向西北大学打报告,要求取消西北大学复校50周年这个说法。后来的校庆,就不存在复校这个说法,只保留1902年建校。

融合与分解

穆老在说完关于西北大学的源头问题后,随机提到了第二点历史问题。西北大学的历史悠久在哪里呢?抗日战争结束后,全国招生只有17个综合大学,西北联大为其中之一,同时还有现在很有名的西南联大:南开,北大和清华等。这些原本在北京和天津的高校,一个走陕西,一个走云南。西南联大学校类别众多,国家的、私立的、教会的都有。而西北联大不同。西北联大的学校基本上都是公立的学校,学校资格都很老。除了三所老学校,还包括了很多小学校。由于一些变故,西北联大一年多后,名字产生了变化,改叫西安临时大学。1938年因各种原因,西北大学又被分成六个学校。西北大学、西北工学院、西北师范学院、西北医学院、西北农学院和北平农学院。此时的西北大学只剩下三个学院:文学院、理学院和法商学院,我就是法商学院出身。那时候的大学有规定,没有三个专业没有资格成为大学。一个院一般有四个系,法商学院里有商学系,经济系政治系,法律系。理学院就有数学系,化学系,物理系,生物系。西北联大和西北大学距离很近,离我的高中初中上学的地方也不远,所以我的初中或是高中同学在延安地区上大学的人有很多。我的家庭背景特殊,父亲是军官,国民党少将,也是一些原因来到了延安上学。38年之后,国民党教育部很快的就拆了西北联大的牌子。

法商学院里的经济系,商学系的课程大多是一样的。会计学,经济学国际贸易 统计学等等,都是在一间教室上课。商学系最大的特点是学俄文,所以出了很多俄文专家。例如著名翻译家孙绳武先生。孙先生去年过世,享年97岁,我还亲自为孙老先生写了一本书,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印度作家,俄国作家的作品等都在他的研究范围之内。前段时间我还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中国人该怎么看泰戈尔、普希金、托尔斯泰,应该从孙绳武先生翻译的东西看起。但为什么要在商学院学俄文?主要是因为国民党不允许开俄文系,因此俄文课就在商学系里教授。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出了很多的人才,比如著名翻译家刘辽逸,曾经翻译过《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

自从分校以后,西北大学单薄了许多,西北联大的牌子也没了。到了今天,人们耳熟能详的也只有西南联大。因此西大110周年校庆之时,我们的方校长提出,110周年,要研究西北联大的西北大学,这样一来,这个领域就宽了许多,还有很多东西有待去发掘。方校长还专门开了一个会,说明中国大学与西北联大的关系,连出了几本杂志,其中在西安有一本杂志叫《天下杂志》,里面列举了西北大学历届的校长。分校以后的西北大学实力单薄成了日后西北大学发展的一个阻挠。还有另外一个阻挠,则就是西北大学原来是由国家教育部直接管理,后来划为陕西省管理了,这里又是一个大问题。1958年大跃进时期,各省都疯狂建校,上报高校数目。地方都在办大学,结果教育部看到大学这么多,无法管理,就把大学下放到各个省市。等大跃进结束后,意识到犯下了主观主义、盲从主义错误,教育部就下令立即停办大学。那时我正在江苏省教育部工作,江苏省只有十五个大学,大跃进时期大学激增至八十多个。后来去北京开会,要求全国只保留几百所大学,江苏保留了大约23所。这才把办大学的势头压下去。江苏的淮阴、淮安、宿迁等地大学全部砍掉。大跃进结束后,国家教育部开始在各省收回大学。去陕西谈话的时候,要求收回大学,其中就包括西北大学。然而陕西教育部十分保守,为求教育体系完整,拒绝交出西北大学,最后教育部无奈,转战去兰州,将兰州大学划为重点培养高校。当时的陕西省由于后期缺乏资金设施和人才精锐,西北大学的发展一直十分缓慢。中央管下放为地方管。西北大学封闭排外的培养方式,使西北大学失去了活力。直到近几年,西北大学开始了部省共管的模式,王岐山当了负责人后,和部里商量此事,然而教育部无法再接收新的学校。于是西北大学改为部省共管的大学,这与一般地方大学的区别在于资金金额的差异。行政管理由陕西省当家,学术研究以及对外交流则由国家教育部负责。这对西北大学的学术研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然而,近几年来西北大学在历史上的研究和探索不大尽如人意。原先西北大学的校长大都是由历史系等文科院系出身,近几年多是地质系,虽然大学也需要科学家,但是大学的校长的职责还应该是重在人文建设和培养。因此我认为大学学风建设还是以文化研究,历史探讨,人文教育比较稳妥。

穆老与西北大学

穆老大学毕业以后就到了铁路局工作。抗日战争胜利后,又紧接着去了重庆,后来又在江苏教育厅工作。等到了1987年第一次回母校,穆老对着所时隔43年未见的校园充满了怀念。之后,929702年的校庆穆老都有参加,统共连着参加了五次。其中令人高兴的事,便是亲眼见证了西北大学列入了“211工程”,他很高兴,西北大学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穆老说,陕西是我的第二故乡,第一是天津,在陕西我都是说的陕西话。穆老此时突然转口,用一口我陕西腔对我说,我现在说的陕西话,能听得懂不?除了对陕西话的熟悉,穆老还爱好唱秦腔。即使远离那片黄土地多年,穆老也常常不经意间哼起那些质朴的秦腔调子。穆老说到,在大学里,我就爱好唱秦腔,那时在秦腔剧社,还有一个大礼堂。我们就在那个礼堂里,表演唱秦腔。最近有一个广播提到过那个礼堂,讲到了礼堂之上西北大学与张学良和东北大学的关系。礼堂的题字正是由张学良题写的,到今日,已经成为了重要的国家文物。以前我去开会,常常去那个礼堂,听说现在里面还会办一些表演节目,这让我感到很高兴。

说到这里,穆老转头问我们,听过秦腔吗?唱过秦腔吗?我们摇摇头。穆老笑到,我当年是很能唱的,不只是秦腔,还有红歌。我从小就爱唱歌,调准不准我不敢说,但总是有很多观众爱听,我也不怕,上了台就唱。说着说着,穆老就唱了起来,一首接着一首。我们很吃惊的看着一股雄厚的声音从这样一位年迈的老者的嘴里流出,虽是沙哑,但闭上眼睛,我们的脑海里立即能展现出一个年轻的壮小伙子一腔一势,有模有样,在一个礼堂里,自信的唱着秦腔。这股声音带着故事,带着历史,带着风尘,更带着一股自信,充满新鲜与活力。若不是亲眼看见。你决不能想象到这是一位93岁老人唱出的。

友情长久远

身为南京校友会会长,穆老在维护校友关系和友情上付出了许多的心血。他拿出一本校友通讯录给我们翻看,那本通讯录封面已经泛黄,里面的纸张因是受潮而十分娇弱,但是却没有破损。我们小心翼翼的翻看着。在开头几页,都是40 41 42年毕业的校友。穆老看着这些名字说,这些人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了,例如我们班现在,也就留下三个人了。三个人中,就剩我一个男的,另外两个人,都是我的姐姐,年龄都比我大。我入学早,也很幸运,上学的时候很顺利,没有休学过,因此17岁就上了大学。穆老聊到校友时,想到了马瑞玉。马瑞玉老师是穆老的同学,今年已经105岁了,虽然年纪很大,但是身体依然康健。穆老很骄傲的向我们介绍这位“马姐姐”:这位马老师,也就是你们的马奶奶,毕业后,到了北京当老师,后来就一直在北京外国语大学里当教授,是个很有知识的人。讲到此处。穆老突然兴起,向儿子要来电话,要打一通电话给马老师,坚持得像个孩子。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了一声清晰的问候,像一根神经被触动,穆老撑了一下身体,立马回应,充满了热情。在两位老人的对话中,聊天内容除了几句寒暄,几句家常,更多的是温暖的玩笑话。生死大事也成了他们嘴边的玩笑。穆老还略带骄傲的把我们两位年轻朋友介绍给马老师,热情的让我们同马老师说几句话。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电话那端的马老师的声音同样透露着一股慈祥与知性,一种属于老知识分子特有的厚重。在这两位老人的身上,历史留下了太多的故事。这些故事,或甜蜜,或心酸,或温暖,或苦寒。人生百味,但只有这百味,加以长时间的发酵,才能酿成如此坚定的友情。情比金坚,穆老与马老的友情,更像百年佳酿,绵柔,醇厚。

此次的拜访已不知不觉到了尾声。我们在穆老一家温暖的祝福下离开了他的住所。走出了小区好远,穆老那慈祥的面容仍然在我们的脑海中清晰可见,他的声音像一团棉花,轻轻暖暖的包裹着我们的心。西大百岁,我们也祝愿穆老身体同西大永远安康,希望那些同西大共成长、共患难、共欢笑的校友,能够永远心系西大,让西大活着行走在每一位西大人心中。

您所在的位置: 首页 > 校友工作 > 校友专访 > 正文